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，大家都把阿奇波爾多當成傑多的監護人了。

 

 

「阿奇！叫傑多把我的錢包還來！」

 

「阿奇！你家的小鬼吃了我的下酒菜！」

 

「阿奇叔，傑多又一個人跑出去了啦－－」

 

 

諸如此類的抱怨層出不窮，明明問題出在傑多身上卻全都衝著另一個人來。

 

 

......不就是小時候抱過一陣子嗎？怎麼像是多了個難以管教的兒子似的。阿奇波爾多搓搓帶著鬍渣的下巴，開始執行不知道第幾次的『把傑多找出來』任務。

 

 

 

 

年少的貧民窟之王躺在樹叢後面睡午覺，跟比較溫馴所以養在庭院裡的幾隻日光鳥窩成一團，頭巾扯下來蓋在臉上像蒙著屍體臉的白布似的，身旁還散落著幾個果核。

 

一隻手就可以護在懷裡的小東西已經大到不會乖乖讓自己抱起來嘍－－阿奇波爾多在心裡用老人的方式感嘆了一把。

 

然後他趕開幾隻大鳥，走過去掀起為少年遮蔽陽光的布條。

 

 

「起來啦，傑多。」

 

「搞什麼......」

 

打在眼臉上的白光讓傑多反手捉起深色披風把自己捲起來，賴床賴的經驗老到。

 

 

「嘿，有人跟我說你把他錢包裡的硬幣都換成樹實了，要我把他的錢找回來。」

 

阿奇波爾多也不生氣，他一向是個耐心十足的人，對著傑多更是如此。他直接蹲坐在團起來的傑多身旁和他說話，知道少年已經醒了。「這種行為很像阿修羅他們國家的妖怪傳說你知道嗎？」

 

 

「啊？他又沒證據是我做的......這是誣賴。」傑多帶著睡意的黏糊嗓音果然從披風下傳出來。

 

從口袋裡抓出一把各類堅果，阿奇波爾多把手裡的小東西隨意扔在腳邊。「我也這麼覺得，但是找不回來也滿傷腦筋的，所以我拿我的錢跟他換了。」

 

唰唰，傑多稍微露出左眼看了高挑的男人一眼，又難受地瞇起眼睛縮回去。

 

「錢太多就拿來給我花嘛。」

 

「你這句話很像遊手好閒錢花光就回家伸手的不良少年。」

 

「沒有啊，我都會先去別人口袋伸手。」

 

 

伶俐但行為實在有待矯正的回話讓阿奇波爾多不禁莞爾，這時傑多從披風下伸出一隻手像是在索要什麼東西。他四下看了看，撿起兩顆剛才丟在地上的果實放到傑多手裡。

 

少年『啪』地拍掉他的手。「頭巾啦！誰要這個！」

 

 

「你要起床啦？」

 

把剛才一直拿著的長布條交到那隻手上，阿奇波爾多看著傑多慢吞吞地掀開披風坐起來，開始纏頭巾。

 

 

在後腦處隨興地綁了個結之後，少年衝他翻白眼。「這樣一直說話本來想睡都睡不著了吧？」

 

 

真是不錯啊。他不自覺地露出微笑，那個在記憶中不哭不鬧、笑起來總讓他一陣溫暖的嬰兒，現在這樣活蹦亂跳－－啊不，其實死了。總之像這樣充滿活力地和他對話，聰明機伶地頂嘴，雖然手腳跟嘴巴都有些不乾不淨，骨子裡卻是個善良又堅強、懂得保護同伴的好孩子。

 

 

在傑多從孤兒院消失之前，他其實是想像過的，等威爾的孩子長得夠大之後帶著他一起旅行、代替謝菈和威爾教導他各種道理和知識，把他養育成一個了不起的人。

 

 

雖然錯過了很多，但目前的結果......似乎還不壞。

 

如果那時能活下去就更好了，這孩子值得那樣的未來。

 

 

 

「喂，你幹嘛看著我傻笑，很噁心欸。」

 

稚氣未脫的少年嗓音把阿奇波爾多拉回現實，皺著眉頭看他的表情多麼生動。

 

「......沒有啦，只是在想啊，那個時候沒有好好保護你真是......」

 

「才沒那種事。」他還沒說完，傑多卻霍地站起來，似乎有點生氣。「我才不需要你們保護呢，那個時候我－－」

 

停頓了一下，那張能看見母親影子的面孔露出在思考什麼、有些欲語還休的表情。少年花了一些時間之後放棄尋找合適的措詞：「總之，這是我自己選的，跟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......不要太自以為是了！」

 

「好、好，知道了。」他敷衍地回答，跟在說完就扭頭離去的少年身後慢慢走回屋子。

 

 

 

 

傑多在快要抵達門口時停下腳步，回頭看著同時在原處站定的、最近似乎被迫管教他的中年男人。

 

溫暖的大手、比誰都還要寬厚包容的性格、奔波多年失去的事物卻只增不減的厄運，他曾經的......保護者。

 

阿奇波爾多也許沒辦法理解吧，對有著那樣能力的傑多來說，當年沒有好好保護住同伴的其實是身為貧民窟之王的他啊！

 

 

「怎麼了嗎？」男人歪頭看著他，藍色眼睛裡的疑惑讓他看起來有些返老還童。

 

於是他這次不發脾氣，而是迎上那目光，用他所能做到最認真、懇切的語氣向對方開口。

 

「我是自己選的......真的。」

 

 

 

 

為了創造未來，我必須先放棄未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~End~